孔枭方才在府外同薛厉手下的兵马厮杀，此刻呆呆的守在他主人身边，任旁人如何打量也不加理会。
“小姐又是何苦……”他默默地抓住她冰凉的手，才发现她手心那一角裂帛。
————
阿琪在坊间骑马而行，手中刀刃被握紧，指尖有血珠渗出。
他抬头望着今夜的月，竟越发惨然了。
此刻，远远的从皇城里升起一颗信号弹，至半空中炸开，下一秒，万籁俱寂。
————
薛厉不相信自己就这样再次沦为刀俎，被人五花大绑在地上时仍旧不死心地挣扎。
阿景神色漠然。
薛厉狠狠抬头，正对上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，那样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。
阿景挥挥手，薛厉被带了下去。
当他又看向站在一边的阿琪时，他看见阿琪眼中一瞬而逝的释然笑意。
“哥哥还是很厉害，这个位子，本就是你的。”
“而我本也无意荣登大宝……该说，是造化弄人，还是命中注定会有这一场天谴。”
“我这辈子从来不欠谁的，除了母妃，便是你。”
阿景眉尾轻扬：“哦？那小五呢。”
“从一开始，我欠她的，都还不起……这辈子都没机会偿还。”
眼前有耀目刀光掠过，快到让他屏住呼吸。
鲜血染红了玉石台阶，一滴一滴，奏起水声清清。
阿琪的头伏倒在地上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他以这样一个姿势，臣服于他哥哥的尊位。
“母妃想来已在天堂等孩儿去找她了吧……只是她看到我这身血污，怕是又要担心了……
阿景缓缓阖了眼。“我……”他的声音暗哑“我会命人给你换一身整齐的打扮。”
“我原本不愿欠你的……既然是我造下的孽，我来偿……便以死为代价，全了你我这些年的兄弟情义。”
阿景侧过头，只听见阿琪原本时断时续地呼吸，终于停止。
大堂上从来没有这般，寂静的让人生惧。
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——
也许这一役，他同样输得彻底。
小五醒来时，发现自自己身处一所厢房，灯火通明。
“二哥？二哥你在哪？二哥——”
“你醒了？”
“阿景哥哥……不，是我失礼了，见过皇上。”
“不必与我客气的……你还好么。”
“……我哥哥呢？我记得当时我在火场里还拉着他的……”
阿景眼中闪过一片迟疑，
厢房里陷入不祥的平静。
“带我去见见他吧……活要见人，死……”她说这字眼时分外艰难，“死要见尸。”
————
师玉珅的身上，衣服残碎不堪，有一些伤口因时间太长结了痂，布条粘上皮肉，难以取下。
璎珞眼前有一片阴影笼罩，是阿景从后面伸出手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。
“不要看……太触目惊心了，你看了会……”
“没事的。”小五摇摇头，抬手拿下了阿景的手。
“……我没事的。”
小五走过去，半个身子靠在棺材边上，探出手，温柔地抚摸玉珅的脸颊。那上面同样有几条伤口结痂，不过还是能看出之前他倜傥的少年模样。
“二哥……你快起来照镜子看看，你的脸多好笑啊，跟小花猫似的……以前你总欺负我，说我吃没吃相，跟馋嘴猫儿有得一比，现在你也成了花脸猫猫了。”
“像你这种打人不准打脸皮的，现在一定心疼死了吧……你看，你这身衣裳还是二娘之前特地给你缝制的，用的可都是京城顶好的料子，被你糟蹋成这样，小心二娘回去又要说叫你了……”
“二哥，今年你不是还说要吃小五的生辰面吗，过几天我就生日了，你快些起来陪陪我吧。”
“二哥……”
小五又是哭又是笑，泪水糊了一脸。
阿景悄然走近，也俯下身子，同小五一起凝望着这个，昔日同自己最是合得来的兄弟。
听着小五这样说，他恍惚之间也产生了一种，玉珅还在的想法。
只是斯人已逝，小五没了自己唯一的哥哥，而他再也不会有像玉珅这样的知己了。
周围的宫人会意退下，木门吱呀合上，剩下小五和阿景在灵堂前静默。
阿景顺手把她搂入怀中，扶着她肩头，指尖穿梭过她发丝，轻轻掠过。
璎珞的泪水还是淌下，泪花晶莹。
“哭吧，哭过了，总是要坚强起来的。”
“不，我不哭了，我答应过二哥，不在他面前哭的……二哥说我长大了，要懂事的。”
“我一直觉得我可以永远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，活在二哥的温柔乡里，然后就这样，一夜之间，我好像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“或许我也没资格再像个小孩子一样，想哭就哭……”
阿景把下巴抵在她头顶，眼神飘忽，像是在回忆过往：“委屈不是憋在心里就能好的，偶尔还能哭的时候，就哭吧……
“很小的时候，我遇到事情也喜欢哭闹，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，我是未来的天子，天子没有哭哭啼啼的权利，所有的苦，都要往回咽。
“只有母妃疼我，许我在她怀里痛哭一场。
“后来她走了，我又该怎样学会悲伤呢……
“我怕我这辈子，都不会再有流泪的机会了。”
阿景说着，眼圈泛红。
“母妃走了，父皇走了，玉珅和阿琪也去了……徒余我自己在这无人之巅。”
“我好像是世上最为成功的帝王，又好像失去的更多。”
阿景站起来，一手拉着小五，二人一同缓缓盖上了棺木。
看着二哥寒凉得宛如一尊玉像，就这样被永远封存在这逼仄的空间里。
原本也曾奢想闯荡江湖，赏遍风花雪月的翩翩少年郎，最终还是在他最讨厌的尔虞我诈中葬送了自己。
阿景抬起头，眼眶中隐隐酸涩。
小五背过身去，把头埋在阿景怀里，低声呜咽。
子夜，丧钟长鸣。
————
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时，却又那么不甘，想回到从前，回到最初那人，看他面上璀璨笑容。
寄一纸相思，且断衷肠。
忘川河边，祈愿逝去的人，下一世莫要再悔。
《妃笑长安城》圈子同人文推荐（1）上 请点击这里>>